【色松】 明日之前
松野一松冷汗浹背地從噩夢中掙脫出來時,天還未亮。黎明前的天空一片魚肚白。一松不喜歡這個時刻的顏色。
它像死去的光,慘淡、微弱。 這樣的大氣層是宇宙中的一把骨灰,被誰潑在虛無中永遠漂浮。
正恍惚呆滯,他突然想起甚麼,渾身抖了抖,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扭頭望向身邊的位置。
哦,
他在。
那人好端端睡在床的邊緣。沒有加入弟弟們由夢至實的被子搶奪大戰。胸膛緩緩起伏,臉容平靜,姿態安穩。
一松鬆了口氣,試圖平復噩夢後過度的呼吸,甚至有點不敢大口吸入氧氣,就怕驚醒熟睡的兄長。
他掖過被子,本來只想幫哥哥拉高一點,但動作又在下一瞬停頓了。
短暫的沉默。一松蹲在原處,抱膝凝視次男的睡顏。當然是在謹慎地確認其他四個兄弟都還在調戲周公後。
他用力地盯著那人的輪廓線條,一寸寸,從髮梢下移到眼瞼、鼻樑、嘴唇……再掃到下巴及鎖骨以下的地方。
一松咽了一口唾沫,他的眼睛在黑夜中如貓般發出懾人的幽芒。
"如果可以,永遠擁有 就好了。"
他喃喃。
── ──
夢裏面天空在溶解,它是紫色的,了無生氣。是腐爛的顏色,凋謝的花瓣,月下的泥漿。
就這樣結束掉也好
他站在這個詭異的畫面中央,想道。這念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自己的意識。他並不是第一次做與末日有關的夢,已經麻木,不再害怕。
松野一松並不完全瞭解自己的想法,其實看到這個世界解體,他心底好像還是有一點點悲傷的。雖然他自己潛意識也在否認這個情緒。
不能吃到,母親做的好吃的蛋包飯了。
他想。
不能,再摸到,貓咪柔軟的皮毛了。
他低下頭。
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甚麼是真正讓他眷戀的,也許貓咪一定是其中之一吧。
不然呢?
還有其他甚麼嗎?
一個東西竟然快速掠過一松的腦際,矛盾的光芒一閃即逝。他慌了。
他抓不住那點浮光。自己心裡下意識排斥著那陌生又熟悉的……但沒有用。
只有一秒,他還是看到了。
充斥視野的,
生機勃勃的藍。
── ──
太陽剛升起不久,松野空松睜開了雙眼。他意識有點迷糊,抬著眼皮睡眼惺忪地摸索被子。 有觸感,嗯,這裏是現實。
他看看左邊,四個兄弟睡的好好的,睡姿一如以往的不整齊。眼底泛起一抹柔軟的笑意。他爬起來幫小松和十四松重新蓋好了被子。這兩個人總是擠著擠著就睡到了被子外面、表面。
十四松嘴角掛著一串晶瑩, 呢喃起棒球的專用名詞,右手臂更抽動起來。 空松忍著笑意幫他擦好了嘴。
重新爬到被窩裏,空松吁了一口氣,才開始仔細看著一松。 與其說這睡姿不同於其他四位兄弟,睡得很乖巧,不如更進一步直接說他睡得像一隻蜷起來的小貓。
他的確是一隻蝦米,弓著身體抱緊了雙腿,眉頭緊鎖,嘴唇緊抿。在難以接近的感覺中卻突兀地有一絲吸引人的脆弱。
空松伸出雙手,右手拇指頭輕輕順著一松裂縫處處的眉間, 左手細細地一下下撫順著他的背。 為了方便自己做這些動作,空松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挪近了一寸,到了更靠近弟弟的地方。
遠遠看去,像他把他擁了入懷。
睏意重新襲來, 松野空松在矇矓中再次墮入深眠。
一松聽著面前人逐漸平穩的呼吸, 感受到對方因睡著而停止的動作,猛地張開了眼睛。他抬眼,面前正是哥哥的喉嚨。 象徵成年男子的豐滿喉結安靜地待著。一松用鼻子磨了它一下,後者小小動了動,呼吸聲仍然平穩。一松張開嘴,將那顆突起納入口中, 用舌頭輕輕有一下沒一下的抵着。 牙齒磨擦過頸部柔軟的皮膚, 一松好像能感受到那底下旺盛跳動的大動脈。
咬舐着自家二哥的脖子,一松心想:
啊,是活著的味道。
他閉上眼,覺得夢裏崩毀的世界重新被一塊塊拼湊起來了, 風景復蘇,甚至有一片藍紫色的花田。
真想和那個笨蛋在這地方終老……
一松勾起嘴角,保持著微微上挑的弧度。
他決定好好享受回籠覺。
──
窗外有光灑進。
這光的顏色 ,也許就是深夜的紫色天空與黎明後的藍色天空結合後的美貌。
只要闖過中間的深黑與蒼白。
── ──
中午。
「空松你喉嚨怎麼了?紅紅的?!」
「嗄?! 我我我昨晚好像夢見了被老虎咬斷了頸子嗚啊啊啊!!!」
「一松哥哥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?」
「誰知道呢。」
── ──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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